奥逊·威尔斯谈《夜半钟声》(三)

乌鸡哥哥
奥逊·威尔斯谈《夜半钟声》(三)

所有关于那部片的新点子现在看来都旧了。我想了所有静止动作、加速动作等等,这会被说成我偷学新浪潮的,但我比他们更早就开始拍了。

本文原载于博客大巴

翻译:bianhe



有序的失序

        问:当您工作时,拍摄现场总有您称之为「有序地失序」。这个方式,举例来说,就是您在场与场的拍摄间突然改变(jump)的吗?

        威尔斯:这有几个理由的。首先有些时候看似失序的其实有个完美逻辑目的,但要解释为何我会改变戏得花上十分钟来商议。所以我不解释,这使我看来反复无常。当我在外景时,太阳的位置决定了所有的事情,我会马上从某个段落跳到另一个,假如光突然变得适合的话,甚至会跳到当天没有计划要拍摄的戏。太阳是世上最美的光,要使它美丽的放法就是在它的时刻拍它,这意味着要改弦易辙(jumping)。这些是有序失序的技术理由。而有时候是演员当天不到位,你会发现他需要改天才能进入,在不同的情绪下。于是就行不通了。你就非得要改变,这种改变对大家都好。有时候,当光都打在同一个位置,为了要像计划好的那样有合逻辑地移到另一场会造成很多时间的浪费。所以为了不为改变灯光损失了时间,我会跳到(jump)另一个我知道我们能拍的东西上去搞混所有的人。我想您应该同意这种失序并不代表我们拍得慢,我认为拍得快是绝对有必要的。


奥逊·威尔斯奥逊·威尔斯


        问:有时候,甚至一切都没有相当就绪,您会为了捕捉即兴的感觉而拍摄。

        威尔斯:我们总是向电影乞讨的。在某种程度来说,我们撒手等待天堂来的吗哪(manna,神粮)。有时候你拍摄要看老天是不是会在你碗里施舍点什么。有时候祂真的给了,你就要赶紧捉紧。

        而且,就您知道的,在某种方面来说我是完美主义的,但更多方面我不是。当我与普通的商业导演工作时,他们自尊会驱使他们在技术上很快很有效率,他们会主导事情、很多事情,甚至比我还多。假如我导一场戏,我会说「好了,就这样」,因为我总会保留一点粗糙的边缘。我不相信电影是做(made)出来的,一如不相信绘画是把树上每片叶子都画出来而做出来的一样。我会为了演员的表演而不断地工作,或者不停地等待正确的光。但总的来说我拍得越快,就越容易感到满足。也许有助导还在弄,我不在乎,我先干。


        拍片最大的危险是「好吧…安静」:然后是漫长的停顿,所有糟糕的形式主义者的招式;然后在这片死寂的机械性沉默之后大家就会试着集中自己,制造了一点点在拍摄后真实的瞬间。我试着保持一点即兴与对话的感觉…通常我会在片厂放点音乐。我在这并不为了团队技术上的问题、景框的大小、戏服或者我自己角色的困难而存在。我必须比我自己导戏时还要严肃得多。几乎当我在片厂或者拍外景时我总会播放音乐试着让剧组们不觉得自己在拍片—就以这个字的一般概念来说。


《公民凯恩》海报《公民凯恩》海报

        而且在拍摄期间我也不会对其他会拖慢拍摄速度的部门多加留意,因为我发现有三个部门—声音、场记与化妆每天老要花上一个小时沟通,假如你就是不让他们讨论,那你就会多获得一个小时来拍摄。起初我会跟他们说:「你在这部片中不会获得什么喜悦,因为你不能做你的工作。我不允许你。所以,好好待着,了解你自己要当个次等公民。你就是要做声音,且没有人会问你『这样可以吗?』」

        这部片里几乎没有化妆。我觉得化妆是不好的。我几乎很少用到化妆,除非是要改变脸型或者为角色改变年纪。在《大国民》(Citizen Kane)里头除了我的角色之外是没有化妆的。你若为所有好的摄影师弄个票选,我”保证”你会得到百分九十八「不要化妆」的答案。但他们不想负起伤害到化妆师工作的责任,所以他们会任由他们继续搞搞他们的行头。


唐吉珂德及其它

        问:关于您将来的拍片计划,您是否将要拍摄《圣兽》(Sacred Monsters)?

        威尔斯:我必须等,在侯西(Rosi)的《真相的时刻》(The Moment of Truth)世界市场对于哪怕只有一点点「斗牛」迹象的题材都相当抗拒。我必须删减掉片中斗牛的场面这样制片人才不会被吓到。我的不是一部斗牛电影,但事实上里头的人是认同斗牛也就够呛了,你也知道投资者的心里怎么想的。


        问:那么您那在《圣经》(TheBible)中关于「亚伯拉罕」的段落呢?

        威尔斯:「亚伯拉罕」是我的剧本,他们拍,我写。他们要将我的名字打在演职员表但我拒绝了。他们几乎完全用上我写的剧本,但最后因为教会的关系要改掉结局。我在这故事里看不出以萨克(Isaac)就要成为一个自愿的牺牲者。所以当以萨克看到他爸爸拿着刀,他逃跑,他父亲去追他…这是很残酷、可怕的戏。但结果是以圣经角度来看这是耶稣受难(Crucifixion)的预兆,所以应该被处理成自愿牺牲者。我的争论是说,即使花园里的耶稣(Jesu in the Garden)说了「把圣杯从我身上拿开」,那么我也会让九岁大男孩用他的话说「把杯子从我身边拿走」。不过我没有从审查员那里赢得这项争议。


        问:您曾提过要多用两卷(胶片)来完成《安柏逊大族》,使用同样的演员现在的样子演出,这个计划如何了?

        威尔斯:我也不知道,我要去查一下,不过我开始对我未完成的所有东西感到沮丧了。但如果能做是好的…我在罗马遇到乔瑟夫·考登(Joseph Cotton)有跟他提过这事…应该还有可能可以做…只要两卷来拍个合理的结局应该会很好。这部影片现在有个很傻的结局…真荒谬。


        问:还有您的《唐吉珂德》,仅仅单纯是您为电视设想,还是这是作为您讲述这个故事的特殊风格?

        威尔斯:应该是单纯的,非常单纯…但所有关于那部片的新点子现在看来都旧了。我想了所有静止动作、加速动作等等,这会被说成我偷学新浪潮的,但我比他们更早就开始拍了。


《安伯逊大族》海报《安伯逊大族》海报

        关于《唐吉珂德》,古怪的是塞万提斯自己在这人物上的困窘。当你为一个因为许多故事而发疯想起身去实践它的乡下绅士设计了一个玩笑,那好,对一本传奇流浪冒险小说来说是有趣的;但让它伟大的是不管他成功与否(他往往是失败的),唐吉珂德是捍卫纯真、抵御邪恶的。他或许会从一个即使塞万提斯撰写时就很荒诞的想法重生,但他总是以不荒诞收尾。这就是让我感兴趣的地方。但因为这部影片是脆弱的,它很容易会变成非常糟。


        我刚刚有没有补充?这就是问题。我有了一个非常纯粹的传奇流浪冒险题材,一系列的片段,而我必须把这些东西拍成一部完整的电影。我觉得我得利用现代世界,然后它变得很平庸,我希望将人物呈现在现代,另一方面,又不会对摩登时代给下太陈腔滥调的批注。

        我不应该人在西班牙还对《唐吉珂德》提意见,但我确信塞万提斯原先应该是将它构思成一个短篇故事:一个笑话,就这样。但两个角色以令他惊讶且持续令我们讶异的生命力抢去了他们的生命并带领着他。这就是这部影片的重点:他们有了生命而我作为一个影片创造者却也无法阻止他们。是他们「带领」我们。他们不是木偶,而是怪异地独立的。我能想到解决心中关于堂吉坷德的办法—即使它让我忧心,可我却不断地蛮干—就是将人物摆在现代的世界。我明白这一切;只是它让我感觉我或许对现实不够真诚,对于情境的道德真实,因为现代世界得摧毁他。而我还没办法想象他被摧毁。


        问:那些从一开始关于您影片的文章、关于您对影片的导演的评价,是否曾让您为了事业而出于恐惧停拍某些影片呢?

        威尔斯:不为文章,不不。我才不在意他们写关于我的那些大东西呢。我不那样活的。他们写什么关于我的都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但我知道我的影片在世界的不同地方的人有着某些重要性,而我在影片里说过的什么也对某些人有某些重要性,因此在那个位置上我得试着负责。但却不是为了评论:我并不会有因为某人对我写了什么严重(serious)的东西而有改变我职务的危险,我变得很严肃(seriously),像任何曾经如此看待过我的作者一样严肃的反思自己。只有更多,哎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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